万物逢春

风会把想见的人送到面前。

【傅璎】景明

*新人文笔多包涵

*大宫女视角

        乾隆三十六年春,我被令贵妃选中入了她的延禧宫,成了她的贴身大宫女,她给我赐名叫做“景明”,说是正好衬着那日明亮的景色。
        从前只是听闻贵妃娘娘极受荣宠,等到入了延禧宫之后才知皇上对娘娘的恩宠比外面描绘的还要深厚。有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都是先紧着延禧宫,也经常来延禧宫里陪着娘娘说话,这是整个紫禁城绝无仅有的。拥有了帝王的爱,还能长久不衰,按理来说娘娘应该幸福快乐才对,可是为什么每个无人的深夜我总是能瞧见贵妃娘娘倚在窗子旁,安静地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像是在思念某个人。那个身影是那么的孤寂,让人感觉那么的悲伤,我想娘娘的身上一定有许多无法诉说的故事。
        我性格张扬脾气特别倔,而且用别的宫女的话来说就是心高气傲,可贵妃娘娘尤其喜欢我,片刻不见就会两遍三遍的喊我,而且就算和延禧宫里的另一个大宫女玉珏吵架拌嘴,娘娘也是多数帮着我的。玉珏每每气愤道:“真不知你到底哪点好,竟得娘娘如此偏爱。”说实话我也不甚知晓。后来得了机会,仗着娘娘的宠爱就直接将心中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娘娘很温柔的笑笑:“景明那里都很好,办事周全有可靠还有一张最是会哄人的嘴,本宫自然偏爱。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我,像是要透过我去看到什么似的,我听见她说,“而且我能在你的身上看见曾经的自己。”这时我才猛然想起贵妃娘娘也曾是个宫女,也曾有过明亮灵动的年华。我看了一眼娘娘,她的目光已不在我身上,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庭院,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整个人像是陷进了美好回忆里,谁都无法打扰她。这是我才真切的明白娘娘是幸福的,但是她的幸福只存在于飘渺的过去和珍贵的回忆之中。我忽然替娘娘感到悲哀,这偌大的紫禁城是华丽而又坚固的枷锁,困住了娘娘的真心和本性,磨灭了娘娘的天真与热情。
        “景明。”
         娘娘又在唤我了,先前已经说了娘娘尤其偏爱我,整个延禧宫里大小宫女的名字都是各类珠宝玉器,偏偏我被赐名为“景明”。开头也说过按照娘娘先前的意思只是因为衬着那日的好景色才有了此名,可是依着我敏感多疑的性子来看,绝非仅仅如此,否则为何每次我问及此事珍珠姐姐总是不留痕迹的转开话题?否则为何那日索伦大人得知我的名字后便喟然长叹?定是有什么渊源在里头吧,但是他们避而不谈我也无法得知。直至那日娘娘教我习字,正好习得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我朝娘娘喊道:“这里有我的名字呢,不愧是娘娘给我赐的名,‘春和景明’真是个好名字。”娘娘垂着眼没有说话,我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的手正一遍遍抚摸着“春和”二字,而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我未曾见过的爱意与缠绵,她道:“的确是个好名字。”我 恍然明白,我的名字是娘娘怀念某个人的见证。此刻我确定让娘娘夜夜惦念的定是这个名叫“春和”的人,可是此后我旁敲侧击的四处打探也没有一个“春和”出现。
         对于娘娘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年轻的时候落下的腿疾在寒冬里愈发折磨着娘娘,太医们说娘娘的身子需要好好保养,尽量少受风寒多保暖才可减轻痛苦。娘娘每次都说谨遵医嘱,可真正到了冬日却全然不管,连个汤婆子都不用,只是吩咐我们扎个猪脬灌上热水揣在怀里就此取暖,真是不明白这民间的法子哪有御赐的汤婆子好用。若是碰上下大雪,娘娘更是忘了她那双疼起来能要人命的腿,总是坐在殿门口看着这满庭院的雪出神。我和姐姐们多次劝说娘娘进屋避避风寒,可总是被娘娘拒绝。我忧心娘娘的身子,在又一次劝说失败后我总算把这些年心里所想一并说了出来:“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一个样,娘娘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一年年下去您这腿疾会越发严重,到时候疼的是您自己,心疼的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娘娘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慢悠悠地道:“这雪总能让我想起那年的紫禁城,让我想起心底的他。”娘娘揣紧了怀里的猪脬,深深叹出一口白气,像是要把心中多年的郁结之气全都吐露出来。我听见娘娘在讲她不曾为外人道的过往,我听见了娘娘心上人对她的一往情深,我听见了娘娘在大雪里一步一叩首却见心上人携佳人在侧时的心碎与悲痛。我不懂于是我问:“既然他如此爱您,又为何另娶他人,既然他如此负您,您又何必念念不忘。”娘娘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娘娘又陷在回忆里了,我也不在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我听见娘娘唤他少爷,听见少爷竭尽一生护娘娘周全,听见娘娘的悔恨与怀念,听见他们许下的来世之诺。先前的问题我已经明白了,他们从未有过谁负谁,谁欠谁,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爱的真心,只是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有情人难成眷属。我想安慰娘娘,可又想时隔多年该想的娘娘早已想过;我想开劝娘娘往事已矣珍惜当下,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最终我去了条毯子盖在娘娘的腿上,退下去之前我还是说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下辈子娘娘定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娘娘愣了一会儿,忽的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年是乾隆三十九年。
        自那雪日谈心之后,娘娘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太医开的药也喝不了几口。皇上和延禧宫里的宫人们都十分焦心,只有我心里清楚娘娘根本就不打算拖延这活下去,她只想要尽快的解脱这束缚与她的少爷来世相见。
        这几日娘娘精神尤其好,紫禁城也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娘娘依旧如同往年坐在殿门口赏雪,只是这次她吩咐我为她沏一盏安溪的铁观音,便让我和其他宫人去别处忙,莫要扰她。雪愈发的大了,我寻了厚实的披风准备拿去给娘娘披上。等我到娘娘身边时,娘娘已经倚着殿门睡着了,我恍然看见一个清秀俊朗的公子从雪地里向娘娘走来,在娘娘面前停住,伸出手说:“璎珞,跟我走吧。”娘娘似是有感应,醒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笑意盈盈:“好。”
        风吹过,娘娘就这样睡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乾隆四十年正月,令贵妃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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